到了第二日七一大早，雪虽是停了，天儿却未放晴，反而更加的阴霾，云层叆叇的彷如擎手便能触碰一般。

还未数九，竟冷的滴水成冰了。

刚过寅正，外院的管事便指挥着几个家丁端着长杆敲打着回廊沿上冻得足有六七寸长的冰锥。白日不比里，这冰锥若是松动后落下来伤了人，那管事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大早儿，侯府厨房大灶间便热闹忙碌的鸡飞狗跳。明儿便是八，那是府里大姑***正日子，动乐开筵那是少不了的大排场。府里早十几日便开始准备了起来，眼瞅着日子到了，外厨房的管事们更加的警醒起来。

除了明日的筵席，还得预备着大姑***回门。

况且，如今虽嘴上忌讳，但府里七姑娘已不成事，白事恐怕也落在了这个月头里。

这会子，各个院子刚派发完了早膳，几个婆子便凑到了一起说起了闲话。这个月里灶上忙碌的很，唯有这个时辰口能喘口气歇一歇。

“这天儿且得阴沉几日。”管洗菜的黄婆子倚在灶间门口，抻头望了望天，啧啧道。

“可不是，这雪啊，瞧着下晌还得下呢。”宋婆子咬了口手里的萝卜段儿，回了一声。

“也是怪事，明明头两日那般好晴天，偏大姑要出门子了，雪沫子倒不断了。”于婆子瞅了瞅四周无人关注，压低了声儿说道。她素日里便神神叨叨，喜好装神弄鬼，在这灶间里也颇有些名声，谁家小儿里惊了魂儿也都寻了她来叫魂。“要我说啊，恐不是祥兆。”

那两个婆子一听，果真来了兴致，混沌的眼珠子都似光了不少。

“这是怎么个说法啊？”

“我倒是知道些。”听见黄婆子发问，宋婆子先开了口，“咱们府上这位新大姑爷啊，原应是七姑爷来着，生生叫大姑截了胡儿。七姑娘也是因着这个……”说到这儿，宋婆子撇着嘴儿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另两人也晓得她是个什么意，皆点了点头。

七姑娘药石罔效这件事，不是什么秘辛。

颍川侯裴续明颇得圣宠，前求了恩典，太医院的医正、掌院来了个遍，七姑娘竟没半点起，反倒是一日日沉重了起来。这几日，听闻是已经水米不进了，就等着大姑喜事办完，便开始准备白事了。

于婆子咂咂嘴儿，应道：“我瞅着，这老天爷也瞧不过眼，为七姑娘道一声委屈……”

“你们这几个老虔婆胡沁什么呢？莫不是皮子痒活腻味了？赶在这节骨眼子上编排主子们！大姑也是你们这些腌臜泼才能议论的？”

于婆子正挤眉弄眼的说着，不妨耳边传来娇声怒喝，吓得她儿一软，噗通便坐在了地上。另两个婆子也吓得够呛，皆是一个激灵。转身看见是个穿着姑漳绒披风的年轻人，皆松了口气儿，腆了笑脸儿开口讨饶。

这年轻人几个婆子倒也认得，是大姑房里伺候的，闺名唤作晴照，平素见了面儿皆唤一声晴姑姑。

晴照虽是大姑裴妧的人，颍川侯府的仆们却不怎么抬举她。她原不是裴府的丫头，而是先头那位英公府世子爷韩颂的通房丫头。

裴妧嫁进英公府后，她就投了诚，一心一意的伺候着裴妧。英公府潦倒之后，韩颂的几个妾室或被遣散或被发卖，只有晴照被裴妧带着回了颍川侯府，算是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也因着如此，晴照对裴妧愈发的恭敬忠心。

今儿一早，裴妧说是要为家里老太太尽最后一日的孝心，打发了她来领血燕亲自挑拣。没成想，将将到了灶间，便听见这几个腌臜婆子这般编排裴妧。

“晴姑姑莫急，老婆子几个不过是歇口气说说话，万没有排揎主子的意。咱们是裴府的下人，几辈子在府里做活，吃着裴府的粮饷，哪敢对主子们不恭……”见于婆子和宋婆子讪讪的站在一旁不敢吱声，黄婆子倒有些气，她又自来好口才，站在一旁便有些阴阳怪气。

话里话外很明白，她们几个才是这府里的积年，几辈子皆在颍川侯府做活，男人、儿女们也在各个房头当值。她晴照不过是个罪臣的通房妾室，如今落脚在裴府，难不成觉得自个儿有格外的体面？竟训斥起她们来了？

晴照听了气的面皮儿发青，倒也没立时发作，深喘了几声儿按捺了下来。裴妧自大归回府后，一改出嫁前的要强子，着实在裴府中深居简出了整整五年。不仅如此，便是她院子里的仆丫鬟也分外消停低调，几乎从未与旁的下人有过争执。

她不在此与几个婆子争辩，只冷笑了几声，转身去领血燕。何必在此与她们计较呢？只消回秉了世子爷，自有她们的苦果子吃。

瞧着晴照领了血燕离了灶间，宋婆子和于婆子心里忐忑，脸还有些发白，“这蹄子定然会揭发了咱们，如今可怎么是好？”

黄婆子心里虽然也在打鼓，面上却还强撑着“哼”了一声，“左右大姑明儿就离了家门，如今不定多忙活呢，哪有功夫搭理咱们几个。便是那蹄子嘴碎报了咱们的不是，咱们只一口咬死了不认，这当口儿又有哪个会死咬着咱们不放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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